第8章 灵感总在无心的话语里(1/2)
“……所有碎片都在这里了。孙同学今天早上在垃圾桶里找到这封信,总共只有一张纸。我们习惯负责清理卫生的人最后离开,昨天孙同学已经清空了垃圾桶,今天一大早又发现有东西,她以为有人故意这样做……”
“我不是在胡乱怀疑别人。是因为我去的时候没有人在,而且门是锁着的。我没有钥匙,只好等其他同学开门,很多人可以作证,不可能是我贼喊捉贼,我没办法锁门。学长请相信我。”此前给苏宏旻帮腔,最后反客为主把苏宏旻撇到一边的女学生不知道第几次急急忙忙抢过话头。苏宏旻介绍过,她叫孙梦雪,跟罗妍、童颖颖同一届,负责日常新闻稿。
苏宏旻信任她,说她一贯品行良好,做事积极。朱暄觉得还需要加上“非常在意他人评价”这一条。她对每一点根本无人怀疑的细节都加以辩解,刚才主动跟朱暄握手时,她甚至特意强调自己的头发没烫,天生自然卷,绝不是那种自我道德要求低下,对待人际关系态度轻浮,爱玩甚至喜欢夜场买醉的女生——朱暄根本没去思考她的头发究竟是因何种缘故卷起来的,也不认为头发跟社交理念有关联。被她这样一说,才发现她那一头中长发的确卷得很有风致。单纯以头发而论,比席方然天然顺直的黑发和罗妍那仿照明星样式的短发精致好看,当然更远远胜过童颖颖的枯黄毛躁。
那封信被撕成了十几片,用胶水在一张新的A4纸上尽力黏贴拼好。信里提到的最后时限是本日上午十点钟之前,几条要求也是朦胧模糊,除去“席方然”之外,没有提到第二个具体的名字,更没有提“不堪的秘密”具体是指什么。若非当事人本人,恐怕看到也只会觉得是类似“连锁诅咒信”那种无特别所指的恶作剧。
刚才罗妍看到信之后拔腿就跑,平素无理搅三分的强横个性都来不及施展,完全是一副落荒而逃的形象。苏宏旻早已发现朱暄在旁观,拉着孙梦雪“转移阵地”的时候偷偷示意朱暄跟上来,三个人一道去距离冷饮店不远,商铺与邮局中间一块狭小背阴处的长椅上,继续讨论这封信的种种可能性。这时候看热闹看得一头雾水的围观群众早已散去,往来的行人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自然不会对他们过多关注。但孙梦雪却始终好像置身聚光灯下,一言一动都拘谨到有点生硬的地步。
“昨天中文系到新闻教学楼这边上课,上完课我直接到宣传部活动室,跟其他同学简单收拾完之后一起锁门,到大门口才分头走的。大概时间么……在下午四点半过后到五点之间吧,往常都是这样的时间。本来呢,我以为是那些跟我一起走掉的同学们走了又回来,专门做点无聊的事给人添乱。但看过信的内容之后,我觉得就是席学姐扔的纸屑。席学姐也有钥匙,当然可以从外面锁门。她平常不这样,总是她最珍惜别人打扫卫生的劳动成果,没事时还会主动帮忙。今天是例外中的例外,绝无仅有。罗妍跑得那么快,连一句狡辩的话都不说,太不像她的个性,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所以心虚。我虽然不住宿舍,但也听说过,她简直像个土匪头子,一整栋楼的女生谁也不敢随便招惹她。她学过拳击,据说跟男生打架都打赢了。而且特别喜欢护短,凡跟她关系好的,哪怕不占道理,她都一定站在自己人这边。只有童颖颖例外,一直是被欺负的那个。一开始可能也不算欺负,就是很孤立,同一个宿舍,谁都不理她。后来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她做,一步步越来越厉害,到现在,传播人家谣言,又栽赃陷害,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分了。恐怕等不到明年这时候,她们就会直接动手打童颖颖。只要罗妍带头,204那群人连本校招牌也敢偷。你说,学姐锁上门会不会是不愿我们看见那封信?如果其他人先到,怎么会让那封信好好放着?早就处理掉了。今天早上肯定是席学姐第一个到,看见那封信,一时气糊涂了。”
她一口气对好几件事做出评论,相互之间的关联转折有点意识流文学的微妙,叫人跟不上思路。绕回起点形成一个圆满环链时,倏然就算结束,她转向朱暄:“学长今天早上不是跟学姐一起跑掉的吗?我们追都追不上。您肯定清楚内情,您来说。”
所以,她是今天早上到校门口追席方然的那群人之一。当时距离太远看不清,现在才知道了,他们找席方然的“急事”包含这封信。这么说,当时席方然已经看到并且经手过,但表面上波澜不惊,是不是因为这封信的出现对她而言并不是意外?
朱暄在心里默默给一个疑惑的空白填好答案。孙梦雪抱着刚刚买来的饼干和花生牛奶,直勾勾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他思考的痕迹。三个人都知道她实际想问的是什么,仿佛坚信他一定能说出一些令她震惊,又足够满意的“内情”,她眼睛里闪烁着的期待之光太强烈,打碎了一地玻璃渣似的,靠近一点都会被盯得浑身发疼。
“……她可没有提到什么‘内情’。我们就是单纯去买蛋糕当早饭。”
朱暄把早上的经历简略说了说。瞒下所有时间穿越、预知未来之类的玄妙环节,只说发生的事实,有选择且适度地做些掩饰,以免暴露破绽招致质疑。孙梦雪听得眼睛越睁越大,连连点头,及时对叙述中席方然的每一个细微举动积极表示认同,比看一场精彩的动作电影还要专注。
最后朱暄总结:“……我看到只有这些。我不会读心术,没办法知道她不想说的事。”
他以为自己这一番回答足够精妙,语气和神态都拿捏到正好,并没有暴露自己跟他们一样满心迷惑,甚至还要更糟一点,迷惑中生出一种隐秘的不安直觉。他本能地避免去细想,偏偏有些想法憋都憋不住,非要自动跳出来。当他认为席方然是一个“假人”时那代表异样感受的小石子又复活了,在心底蹦来蹦去——为什么总在关于席方然的事情上这么多直觉?面对童颖颖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不会想这么多。
他没过分强调所知有限,以免显得不够仗义,好似在知道席方然处境不妙时便努力撇清。他只是如实、准确地表露出两人当下的同盟,又不足够被误会成更进一步的关系,正是顾虑想要保护的人,刻意把握着分寸的样子。他很满意这一次不着痕迹的耍帅,比以往要低调,技巧却高明很多,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成长”。只不过一个早上,他自觉已经从最普通不过的市民NPC变得有点像一场冒险故事中的主角。
“所以,我没有‘内情’可说,你需要去问她本人。懂了吗?”
“……我懂了,完全懂了!”孙梦雪经过一阵认真的思考,十足坚定地回答,“你不是学姐的男朋友,只是她有事找你,而且碰巧早上她饿了。”
朱暄觉得心口一堵。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她归纳出这么一个重点,但总之他自我陶醉的种种拿捏在她这里是彻底填了空气。
孙梦雪那一身过分的恭敬拘谨烟消云散。长长呼出一口气,撕开饼干包装,一口两个塞进嘴里,灌下一大口牛奶。活像一只饿坏了的小仓鼠,不顾形象地在那里大吃大嚼。连吃四块后发现朱暄还在用饱含怨念的眼神盯着,她翘起没沾过饼干的左手小指卷住发梢,说:“学长你别琢磨了,这头发是烫的。天然卷哪有这么巧,头顶不卷发梢卷?”
连称呼都从过分恭敬的“您”变成“你”。她分给他们一人一块饼干,又问:“你跟学姐吃早饭的时候,感觉她会不会喜欢小笼包?”
朱暄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思路是如何转折的。一边没好气地咬着饼干,一边忍不住对本校享誉百年的文学系生出一点忧虑。孙梦雪、罗妍、童颖颖,这文学系都教了一群什么学生?没逻辑没重点的思维散逸型仓鼠,上辈子可能做过土匪的当代女响马,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幽灵少女,总共接触到这么几个,个个奇怪,没谱比例也太高了。
“我有时候心情不好,也恨不得跑得远远的,然后大吃一顿。原来学姐跟我一样,会自己跟自己撒娇赌气,多有缘呀!真不愧是住在我心里的人,我吃只是解愁,她还能顺便救下陶穗梓。那可是陶穗梓,给我们添过多少麻烦?按理说见死不救都理所应当。只有学姐才这样不计前嫌,好大度!他们说学姐方方面面都好,背地里一定藏着致命缺点。比如那些音乐才女,一般都在感情上瞎。早晚有一天学姐会找一个没谱到吓人的男朋友,让大家惊掉下巴。只有我跟苏宏旻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的!看,你不是学姐的男朋友,这不就证明我们是对的嘛!真是大松一口气!哎,中间我有担心来着,就那么一点点,不太多。还是苏宏旻鼓励我,说不应该质疑学姐的格调。还是前辈看事情的眼光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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