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月光如水。
东平透过泪眼,看到乔菁菁望向窗外的侧脸,那上面写满了她读不懂的决绝与哀伤。
九重宫阙的朱漆廊柱上缠绕着金丝藤萝,百盏黑漆朱雀灯将大殿照得恍如白昼。
宣景帝宫宴上待了一会,便说自己乏了,同皇后赵云瑶回了寝宫安置,将宴会主场留给了儿子澹台舟。
乔菁菁跪坐在青玉案几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鎏金酒樽上凹凸的缠枝纹——这是梁国接待外宾最高规格的九枝连理盏,每道纹路都暗合皇室族徽。
"乔姑娘似乎对这酒器很感兴趣?"萧睿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
他执壶为她斟酒时,袖口龙涎香混着某种苦杏仁味钻进鼻腔。
乔菁菁余光瞥见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上面用微雕技法刻着北齐皇室的狼头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幽蓝。
"太子殿下谬赞了。"她端起酒樽虚敬,琥珀光液体在盏中晃出涟漪,"只是想起《异物志》记载,这种鎏金工艺遇毒会变色。"酒液触及唇畔的刹那,她敏锐地捕捉到萧景睿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
大殿中央的舞姬正跳着《霓裳破阵曲》,十二幅泥金纱裙摆旋开时,露出绣鞋尖上寒光闪闪的银刃。
澹台舟忽然在案几下按住乔菁菁的手腕,他掌心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方才侍从递来的银签,在试毒时划破了绸缎垫巾。
殿角更漏滴下第十九滴时,礼官突然高唱:"进——鲥鱼脍——"八名侍女捧着描金漆盒鱼贯而入。
乔菁菁注意到第三位侍女手腕内侧有新月形疤痕——那是北齐死士用烙铁消除刺青的痕迹。
当漆盒经过萧景睿面前时,盒盖金钮反射的灯光正好刺向澹台舟的眼睛。
"听闻宸王殿下近日喜食鲥鱼?"他夹起一片莹白如雪的鱼脍,在姜醋碟中轻轻一蘸,
“可惜最肥美的七月鲥鱼都藏在云梦泽漩涡之下。”鱼脍入口的瞬间,他舌尖抵着齿关轻笑:“就像...贵国户部新颁的盐铁令。”
澹台舟放下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萧太子倒是对我梁国盐铁令很是上心。只是这鲥鱼脍,新鲜是新鲜,可若处理不好,也是藏了不少隐患。”
他目光扫过那几名侍女,似有所指。
萧睿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宸王殿下多虑了,这鱼脍定是梁国大厨精心炮制。”
此时,乔菁菁忽然轻咳一声,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这……这鱼脍……”她声音微弱。
萧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又装作关切道:“乔姑娘可是吃坏了肚子?快传太医!”
澹台舟却不慌不忙,假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乔菁菁。“吃了它,看来有人是按捺不住了。”他冷冷看向萧睿。
萧睿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辩解,殿外突然冲进一队侍卫,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卿翟易之。“陛下有旨,彻查殿中可疑之人!”
半个时辰后,翟易之抱拳向萧睿说道:“多谢北齐太子配合微臣的差事,方才多有得罪,臣也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望太子宽恕。现下已查明县主中毒一事与太子无关,请殿下移步驿馆安置。”
萧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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